穆藕初：科学管理之先行者|中欧商业评论

编者按：民国时期是中国现代商业一个苦难却辉煌的时期，《中欧商业评论》从本期开始新设“民国商人系列”专栏，每一期介绍一位民国时期的商业巨子，聚焦他们的企业管理思想和企业管理实践，以为今日之镜鉴。

穆藕初不但通过翻译宣传“科学管理法”，更通过自己的商业实践将其广泛传播，大大提升了当时中国企业的管理水平。

穆藕初：科学管理之先行者

文·张生

1923年8月，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英文著作《现代之胜利者》，第一卷列出了16位成功人士，包括爱迪生、洛克菲勒等西方人士，华人张謇和穆藕初也名列其中。该书对穆藕初有极高评价：像他这样具有非凡才能和意志的人，对于当今的中国来说，真是神的恩赐。

农业与科学管理

1876年6月20日（清光绪二年五月二十七日），穆藕初生于上海浦东杨思镇一个棉商家庭，谱名湘，因时值“莲藕繁生，荷花待放”，后取字藕初，遂以字行于世。

1909年，34岁的穆藕初赴美留学。他先后进入威斯康辛大学、得克萨斯农工专修学校等数个学校就读。他学有专攻，选修的科目多和农学有关。穆藕初认为，农业是中国立国之本，中国贫弱的根源在农村，“必须首先改良农作，跻国家于富庶地位，然后可以图强。”

在钻研农学知识的同时，穆藕初很注意学习管理学。彼时，西方世界的“管理运动”正在兴起。1913年夏，穆藕初赶赴德克萨斯州南部的塔夫脱农场，考察农场的管理体制。另外，他还登门拜访了有“科学管理之父”之称的泰勒（Frederick Winslow Taylor）及其弟子吉尔布雷斯（Frank Gilbreth）。与顶尖学者的交流与讨论，使他对科学管理学理论深为认同，自称“获益甚多”。1915年，穆藕初将泰勒的原著《科学管理原理》一书翻译成中文出版，取名《学理的管理法》。

德大与厚生：科学管理实践

1914年，穆藕初获农学硕士学位后启程回国。自一战以后，中国的民族工业发展迅猛。据统计，从1912到1919年，中国新建的企业达470多家，投资总额1亿多元。国内实业建设的欣欣景象，让穆藕初踌躇满志。

7月12日，他应张謇和黄炎培之邀，在江苏省教育会举行的演讲会上声明，此次归国，不入政界，要以所学专长投身实业建设。张謇对此赞誉有加，称他“以硕士而不求得官，有学识而不思厚值”。

棉织工业是当时中国第一大产业，穆藕初说：一国工业的发达，多半以棉纺业为先驱，如果本国棉织业的产品不能供给本国人民的需要，那么此国家必为在世界工业上落伍之国家。1914年9月，穆藕初联合长兄抒斋，向社会招股20万两，买下位于杨树浦华德路的一家纱厂，改称德大纱厂。

穆藕初以泰勒的科学管理制度为蓝本，开始在德大纱厂实践新机制。

首先，他一改华商棉纺厂中普遍采用的文场、武场和工头制，建立起新的生产管理机制，企业的人事任免权归总经理掌握，下设科室、车间，由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负责企业日常运营。

其次，建立科学的用人制度，所有人员考核上岗，不能随意解雇工人。

第三，培训制度日常化，对生产操作进行规范。穆藕初认为，出纱的优劣，三分在机器，七分在人为。工人技能的训练是必需的，所以穆藕初在企业内部首创职业学校。

第四，健全的报表管理制度。他要求各车间的负责人按日填制生产进度及原材料消耗等各种报表，交厂部入账。这种日报表制度也成为穆藕初经营企业的特色，之后华商群起仿效。

穆藕初服膺科学管理，但并不迷信教条。根据自己的理解，结合中国国情，他将科学管理总结为“省时间、精神、物质”三种。穆藕初说，管理学识，多半出于天然之道理，所以管理者不能拘泥于陈旧的方式，削足适履。前人在管理工厂上觅出的心得，仅仅是管理方法上的酵母，运用之妙，存乎于管理者的心思与脑力。

在市场方面，穆藕初重视调查。他认为，企业的致胜之道在于高质量的产品。他把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日本棉纱逐一研究，分析优点所在，对德大纱厂的棉花纤维的长短误差、棉花原料质量、车间空气干湿度等方面进行规定。德大纱厂投产月余，所产之宝塔牌棉纱就成功占领市场，获得“上海各纱厂之冠”的美誉。

穆藕初在棉纱业的成功，赢得了同行的尊重与信任。1916年，应上海商人贝润生等人的邀请，穆藕初筹建了厚生纱厂。1918年开工，厚生纱厂当年年底结算即有盈余。穆藕初经营的德大及厚生纱厂成为当时同行业的典范，众多华商纷纷来此参观学习。

德大与厚生两厂的成功让穆藕初信心十足，他萌生了为棉纺织业张本的想法。当时，中国棉织业不乏振兴实业的仁人志士，但苦于资金短缺难有作为，不得不举借外债，利用外资来筹集创业资本。1921年11月，他联合聂云台、荣宗敬等棉纺织业界人士，筹办了中华劝工银行。该银行除经营一般业务外，还要以“振兴国内实业”为目的。同年，穆藕初还发起创建了华商纱布交易所。

美国学者罗兹·墨菲说过：中国商人在以“现代性的理念利用资金，以及为经济发展所需的基础建设方面的行动显得过于迟钝”。穆藕初却以自己的行动证明，受过欧风美雨洗礼后的上海“新兴商人派”（毛泽东语）具有独特的见识与风范。

生前身后名

从1914年开始，穆藕初先后创办和参与组建了五家棉纺织厂，时人将他与张謇、聂云台、荣宗敬并列为四大棉纱巨子。1928年，穆藕初出任国民政府工商部常务次长。

1943年9月，穆藕初病逝于陪都重庆。国内各界人士及中央农业实验所、中华职业教育社、中国纺织学会等机构发出唁函或致送挽联。国共两党不约而同地对穆藕初进行褒扬。与穆藕初相交数十年的黄炎培，恰当地综评他生前行状：“其物由棉而纱而布，其事由农而工而商而金融，其地由海疆而中州，行将进规西北。苟无战事为之梗阻，与年寿为之制限，直不知其事业之所底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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